葬0608
武林高手

[] [原创]葬----写在下一次被葬之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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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若真舍不得,便葬了吧,瞧你哭成这样。”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句话在我记忆中出现过三次,尽管我已不记得是哪三个人说的了,但那柔柔的声调依然记在心里。
有时候人们都和我一样喜欢没事的时候回忆小时候的趣事,说来惭愧,我小时候就是喜欢兔子,看动画片专看兔八哥,和其他男孩子不同,家里净是些兔宝宝的玩具,最后竟按捺不住养过三只兔子,事不从人愿。没有一只活过一星期的。
每次结果都是嚎嚎大哭,气得脾气火爆的老娘直跺脚“你娘还没死,你哭什么哭啊,家里都给你哭穷了,你牙齿疼啊。”小时候怕牙医,所以总被拿来吓唬。只是越听越委屈,家里穷为什么总和我哭搭上边,便哭得更凄惨。
其实三只兔子死都和我有关,第一只是因为我一直抱着她肚皮,家里的老人说,兔子的肚子是烂的,不可以碰,只能拉耳朵,可我总生怕那娇嫩的耳朵被我拉断了。第二只是因为我给它喝了太多水,家里老人说,兔子肚肠差得很,哪喝得了水,都拉死了。第三只是因为我带到周围花坛给她喂草,家里人说,那草天天喷杀虫剂,农药,兔子吃了能不死吗?原本兔子是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买的,也说好要以后要让那两只兔子结婚的,那时候小根本不懂公兔和母兔区别,总觉得既然有两只兔子,那肯定是一只公的一只母的。自从连续死了三只之后,我就没有再去过邻居家里串门,就怕触景生情,抑制不了心中的嫉妒。好在很快便搬了家。
“吃了吧,留着还有什么用?你还等着它发臭?”每次家里人都这么劝我,我那时一直怀疑家里人的良心都是什么长的。直到听到老娘年轻时候的故事,她也养过一只兔子,只是她比我懂事得多,养了两年从兔宝宝到了只大兔子,可惜过年的时候被外婆偷偷宰了,她苦闷得一口兔肉都没吃。外婆借口是“到老了,肉都不能吃了,留着还有什么用?”也难怪现在她当起母亲来幸灾乐祸的样子。
“你若真舍不得,就葬了吧。”
于是我就到楼下,将它恭恭敬敬得埋在了土里,还用棒冰棍给立了个小牌坊。起初还经常来看,后来来小牌坊都没了,就渐渐把这事忘了。后来老娘为了防止我一人孤单寂寞就买了只乌龟给我,养了十几年竟然还安然无恙。
只是每年清明节的时候看着绵绵细雨,淡淡青团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会莫名其妙怀念起那些兔子来。眼前只有朦胧的一片,只见得几个白乎乎的团子,记不得究竟脸长什么样了。

既然忘记不了,就葬了吧。
长大后对葬这感觉更深了,家里长辈的死后,被葬到了个小盒子里去。我渐渐知道有些东西该放手的时候就放吧,实在挽回不了你就亲手葬了它吧。即便中西方文化差异巨大,可对葬却一直有着相同的理解,扔掉了肉体,解脱了灵魂的仪式。葬得好坏也就直接导致了将来死者在天国的顺畅程度。
上中学后,总是觉得很多地方无法解脱。我能暗恋女生多年却一句话也不说,还装着很讨厌她的样子。忘记她吧,我总是一天天对自己说着。越记越深,越想越觉得她好看。看什么都是她的影子。我看了一本书,自我暗示术。也认识了浮罗伊德这个人,看着自己的症状想必是到了自我暗示的高层次境界了。
只好葬了吧,葬是很痛苦的,葬自己是更痛苦的。不得不将自己给埋葬到地下,或者被火焰吞噬干净。我对红楼梦并不感兴趣,心里却总记得黛玉这名字---冷月葬花魂。与其说是黛玉葬花不如说是黛玉葬心,将自己的痛苦回忆给埋了,将自己的真心给埋了。我倒是没有这番浪漫挥挥衣袖,去葬几朵花。只得陷入对自己的极度厌恶,只得将自己的那部分给完全否定了,只得血淋淋得扒下那层皮拿去葬了便是。
拿出个半张纸写下自己的心情,也算当个回忆录吧,这也是不知从那本书上偷来的办法,第一个字她----从第一次走教室就喜欢上了,第二个词,她家----去过她家那时候心里净是黄色念头,到最后竟什么都没敢做出来。第三个词,游乐场----一起去游乐场,很开心,我傻傻得想吸引她注意,第四个词,朋友------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和她相见是因为她是我最要好朋友的女朋友,第五个词,厌恶----我开始装着厌恶她了,也好少碰到她。第六个词,毕业----后来我们没有说什么话了,直到结束。
写完了,我已不记得当时泪流成什么样子,就是拿着打火机将纸片烧了,塞在了旧铅笔盒里,后来我也没有用过铅笔盒了。都将笔一骨脑得全塞书包里。
只记得每次把自己葬了,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。简直就是丧失了身体的一部分,一种感觉。再也回不来的一种人类的知觉。老师对我也异常厌恶起来,第一学期说我是内向乖巧,第二学期便说我顽劣得无可救药了。
。。。。。
以前觉得拿去葬了得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,腐朽的东西,现在突然觉得大多数人葬得净是些一生最珍贵,最重要,最无法失去的东西。无论是亲人,还是兔子,还是自己。
最近玩了秋之回忆,无法忘怀一句,明明是喜欢的,却不得不要分开,然后用句借口“从刚开始就没有那么喜欢你”。心痛不已,这便已超越葬的境界,堪称活埋了。
最近一次把自己葬了就是在出国前的几天了,我也觉得这种仓促得葬和将自己活埋了已没区别了。只是不知我身体里还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,不知道自己的情感还能让自己再被葬几次,不知道自己的皮还要被扒下来几次…..


用了红字多少有些不敬,但实在是刻骨铭心.
#1楼
发帖时间:2005-06-08 05:56:38   |   回复数: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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